突然,那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道身影缓缓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当修士们看清这道身影和那张脸后,好几名修士的面容瞬间扭曲了。
要知道,即便是面对随时可能吸走他们魂魄的天女石像,这群修士也未曾退缩,更没有流露出丝毫怯意。然而此刻,他们呼喊的声音中却满是无法掩饰的恐惧。
“……‘鬼将军’,是‘鬼将军’,是温宁!”“鬼将军”这个称号,就如同夷陵老祖一样,恶名远扬,无人不知,而且通常他们二人是一同出现的。
这个称号所代表的对象,正是在夷陵老祖魏婴座下,那个被视为助纣为虐、兴风作浪、为虎作伥、翻天入地,早该被挫骨扬灰的凶尸——温宁!
温宁微微低下头,双手下垂,宛如一尊等待操纵者指令的提线木偶。
他的脸庞苍白而清秀,甚至还带着一丝忧郁的俊逸。然而,由于他的眼睛里没有瞳仁,只有一对刺目的死白,再加上从脖子蔓延至脸颊的数道黑色裂纹,让这份忧郁变成了骇人的阴郁。他长袍的衣摆和袖口破碎褴褛,露出与脸一样惨白的手腕,上面扣着漆黑的铁环和铁链,脚踝亦是如此。那叮叮当当的声响,便是他曳动铁链时发出的。而一旦静止,一切又会归于死寂。
在众人看来,温宁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上!早在夷陵乱葬岗大围剿之前,他就理应被挫骨扬灰。否则,倘若那时温宁还侍立在夷陵老祖座下,这场围剿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成功,甚至可以说如同儿戏一般。
对于温宁这具凶尸,众人的评价是:他是目前为止最高阶的凶尸,行动敏捷迅速,力大无穷,无所畏惧,出手狠辣,既能咆哮怒吼,也能开口说人话。
金凌听到旁人喊出温宁的名字后,原本对着食魂天女的剑锋不由自主地调转了方向。食魂天女趁机一展长臂,欣喜地将他吊了起来。
眼见食魂天女张大了嘴凑近金凌的脸,魏无羡顾不上心头的震动,再次举起竹笛。他的手有些颤抖,吹出的调子也跟着颤动,再加上这支笛子做工粗糙,吹出来的声音喑哑难听。呜呜两声,温宁循声而动。
这一动,眨眼间温宁便来到了食魂天女面前。他劈手就是一掌,食魂天女的颈部咔咔作响,身体未动,头颅却被这一掌扇得扭转了一个大圈,脸对着原本是背部的方向,脸上仍挂着微笑。紧接着,温宁又是徒手一记斩下,食魂天女擒着金凌的右手被齐齐斩断。
食魂天女没有将自己的头颅掰转回正确方向,而是身体转了一圈,用正脸和背部同时对着温宁。魏无羡不敢有丝毫懈怠,吸气低首,操控温宁迎战。然而,他越是吹奏,心里越是心惊。
一般低阶的走尸不能自行思考,往往需要他下达命令进行加持引导。而温宁的情况却截然不同,他是魏无羡炼制出的最高阶的一具凶尸,当世独一无二。他的性格、行为,甚至言语都和生前无异,与活人几乎没有差别,只是不惧伤痛、不畏火焰、不怕寒冷、不恐毒药,不畏一切活人所畏惧的东西。
但此刻的温宁,明显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正当魏无羡惊疑不定时,场中传来阵阵惊呼。原来,温宁连踢带打,将食魂天女牢牢压制在地上,随后又抱起一旁一块过人高的大石,举到食魂天女上方,重重地砸在她身上。
一下又一下,直到将食魂天女的石身生生砸成一片粉碎!
谁能想到,这个令人闻风丧胆、让江湖众人毛发悚立的第一凶尸,生前竟是一个胆小懦弱、说话结巴,从小依靠姐姐保护长大的弱小青年呢。
当初魏无羡与温宁结缘,是因为热情开朗的魏无羡鼓励了畏畏缩缩的温宁,让他有机会站在岐山温氏所办的清谈会上一展身手。
初次相遇时,魏无羡便发现温宁射箭技艺高超,箭无虚发,忍不住夸赞了几句,却害得胆怯的温宁落荒而逃:
当日,在那场射箭比赛还未开始之前,魏无羡一个人在不夜天城里闲逛。
他走着走着,穿过一片小花园,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弓弦震颤的声音。
他穿过树林、拂过树叶走了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色轻衣的少年站在那里,对着前方的一只靶子拉弓、放弦。
这少年的侧颜十分清秀,拉弓的姿势标准又漂亮。那只靶子上,一点红心里已经密密麻麻地扎满了羽箭。而这一箭,同样命中红心。
竟是箭无虚发。
魏无羡忍不住喝彩道:“好箭法!”
那少年一箭射中靶心后,从背上的箭筒里抽出一支新的羽箭,低头正准备搭弓,却冷不防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从旁边冒出来,吓得手一抖,羽箭落到了地上。魏无羡从花圃后面走了出来,笑着说道:“你是温家哪位公子?好啊好啊,太漂亮了,射得太棒了,我还从没见过你们家射箭这么厉害的……”
话还没说完,那少年就抛下弓箭,跑得无影无踪了。
看到温氏有这样的好苗子却埋没在那些嚣张无礼的狂徒之中,魏无羡便鼓励温宁在清谈会上的射箭比赛中崭露头角。然而,怯场又不自信的温宁因为紧张,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水平,引来了众人的嘲笑。
众人都有些惊奇地看看魏无羡,又看看那少年。温琼林的脸原本有些苍白,因为众人的目光突然聚集到他身上,一下子变得通红,漆黑的眼珠使劲儿地盯着魏无羡。魏无羡负手走了过去,说道:“你刚才在花园里射得不是挺好的吗?”
温晁也转过头,怀疑地问道:“真的?你射箭很厉害?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温琼林低声说道:“……我……我最近才开始练的……”
他说话声音很低,还断断续续的,仿佛随时会被人打断,事实上也确实经常被人打断。温晁不耐烦地打断道:“好吧,哪儿有个靶子,你赶紧射一个来看看。行就行,不行就赶紧让开。”
温琼林四周的位置一下子空了出来,他拿着弓的手紧了紧,求助般地左顾右盼。魏无羡见他很不自信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松。像之前那样射就行了。”
温琼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拉弓、松弦。
可惜,这一拉弓,魏无羡就在心里摇了摇头,心想:“姿势错了。”
这温琼林大概是从没在旁人面前射过箭,从指尖到手臂都在发抖,一箭射出,连靶子都没射中。围在一旁观看的温家中人发出讥笑的声音,纷纷说道:“哪里射得好了!”
“我闭着眼睛都比他射得准。”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赶紧挑一个人出来上场!”
温琼林的脸红到了耳根,不用旁人驱赶,自觉地落荒而逃。魏无羡追了上去,说道:“唉,别跑!那个……琼林兄对吧?你跑什么呀?”
听到他在背后叫自己,温琼林这才停了下来,垂首转身,一副从头惭愧到脚的样子,说道:“……对不起。”
魏无羡奇怪地问道:“你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
温琼林内疚地说道:“你……你推荐我,我却让你丢脸了……”
魏无羡说道:“我有什么可丢脸的?你以前不常在别人面前射箭吧?刚才是紧张了吧?”
温琼林点了点头,魏无羡接着说道:“要有自信。我老实跟你说,你比你们家的人射得都好。我见过的所有世家子弟里,箭法比你好的绝对不超过三个。”
担心这个有才的少年会因为这场失误留下心理阴影,一向热情且善于开导他人的魏无羡多鼓励了温宁几句,老实巴交的温宁低头把这些话一字一句都记在了心里。
这个温琼林,大概是温家旁系中的旁系世家子弟,地位不高不低,性格却羞怯自卑,做事缩手缩脚,连说话都结结巴巴。他好不容易苦练了一番,鼓起勇气想要表现自我,却因为太紧张而搞砸了。要是不好好开导他,说不定这少年从此以后就会越发封闭自己,再也不敢在人前展示自己了。魏无羡对他鼓励了几句,又简单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要点,纠正了他刚才在小花园里射箭时的一些细微毛病,温琼林听得全神贯注,不住地点头。
一个是风光无限的云梦江氏家主的首席弟子,一个是温氏中不起眼的怯懦小生,一场偶然随性的相遇,原本没有多少交集的两人,转眼间就成为了过眼云烟。然而,江湖就像一个圈,风起云涌,兜兜转转,两人又再次见面了。而这时的魏无羡已经无家可归,而温宁作为温氏一党,则成了占据那个家的恶人。
恩人遇难,重情重义的温宁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冒着极大的危险,把困在莲花坞的江澄救了出来,送到了自己姐姐负责的“监察寮”养伤,还想尽办法将江澄父母的尸骨也带了出来。
没过一会儿,那个温宁,居然真的背着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来了。
那人浑身血污,脸色惨白,双眼紧闭,伏在温宁背上一动不动,正是江澄。
如今江澄身受重伤,肯定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颠沛流离、饥一顿饱一顿,他急需用药和安养,他们的处境几乎是寸步难行、走投无路了。除了依靠温宁,他们竟然想不到别的办法!
在之前的一天里,魏无羡绝不会想到,自己和江澄竟然要借助一名温家子弟的帮助才能逃出生天,说不定还会宁死不屈。但此时此刻,魏无羡只能真诚地说:“多谢!”
他们先选择走水路,乘船顺江而下。然后转走陆路,温宁安排了车马,路上还简单地给江澄清理伤口、包扎敷药。
第二日,他们抵达了夷陵。
温宁把他们带到了一处华丽的大宅子,从后门悄悄潜入,一路潜行,将魏无羡引到了一间小屋里。
温氏姐弟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个主动伸出援手,都冒了极大的风险。正如温情所说,温晁若是下定决心要除掉什么人,温情未必能阻拦得住,说不定自己还要受到牵连。
因为种种原因,温宁最后被魏无羡练成了最高阶的凶尸,他无坚不摧,不惧伤痛、不畏寒冷、不知疼痛,不会死亡,还保留着前世的记忆和清醒的意识。
变成凶尸之后,在没有邪祟作乱的时候,温宁成了魏无羡差遣的苦力:
实际上,炼尸成功后,魏无羡感受到的最大好处就是从此运货上山都有了一个任劳任怨的苦力。
一群汉子正在几根木材搭成的架子前忙碌着。他们应该都是温家的修士,然而脱去了炎阳烈焰袍,穿上粗布衣衫后,手里拿着锤子、锯子,肩上扛着木材、稻草,爬上爬下,忙里忙外,和普通的农夫、猎户毫无区别。
魏无羡领着五十名温家修士在乱葬岗上种种地、修修屋、炼炼尸、做做道具。每天闲暇的时候,他就逗弄温情堂哥那个还不到两岁的孩子温苑,把他挂在树上,或者埋在土里只露出个头,哄他说晒晒太阳再浇点水可以长得更快,然后又会被温情一通呵斥。
神志清醒时,温宁是个极为温和憨厚的人,对待爱玩闹的少年郎总是格外宽容,哪怕只是一面之缘,他也会耐心地接受他们的摆弄:
他们两人都上了岸,可温宁还在船上下不来。那群游水的少年见他肤色惨白,脖子和面颊上还有奇怪的纹路,低着头默默不语,模样怪诞,不但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好玩,十几双手扒着船舷不住地摇晃,晃得温宁几乎站不稳。
魏无羡回头一看,立刻说道:“喂!干什么呢,不许欺负他。”
温宁连忙说道:“公子,我下不来啊。”
正求助着,又有两个少年用手拍打水面,溅起水花去泼他。温宁苦笑着,束手无策。要是这群少年知道,被他们围着嬉戏的这个“人”,轻而易举就能徒手把他们撕成碎片、连骨头渣子都捏得粉碎,怕是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跑回家去了,哪还敢这样寻开心。
拐过墙角,一群少年瞪大了眼睛,齐齐盯着突然冒出来的他,正是白日里在船边玩水捉弄温宁的那些少年。而温宁正站在他们中间。
他看上去有些惊愕:“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魏无羡说道:“你们才是呢,夜半三更的,怎么在这儿?”
他说的是那些少年,挥手想要驱散他们。这群少年十分不满,温宁说道:“都回去吧,该休息了。”
众少年这才勉强答应了,冲他挥手,说道:“那我们明天再一起玩!”
温宁却只是挥手,并未答应。他自己也不知道,明天会在哪里。
只剩两人后,魏无羡问道:“你怎么被他们缠上了?”
温宁回答道:“方才我走进一条巷子里,恰好看见他们睡在里边,刚要退出来,就被他们抓住了。”他感慨道:“他们也不怕我。”
可能是因为自己死时也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郎,温宁总是默默地保护着那群爱打爱闹的少年郎,对他们也格外亲近:
众少年连忙都涌到甲板边,顺着蓝思追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扒在船舷下方、从下往上看的黑色身影,正是鬼将军温宁。
他们下了乱葬岗之后,温宁便消失不见了,谁能想到他此刻却又无声无息地扒上了这只渔船,也不知已经扒了多久。
众少年被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晌,一人说道:“咱们是不是该喊人来啊?”
虽然大家都纷纷表示赞同,却没有一个人行动。
除了担心一开口喊人,温宁就会暴起伤人,还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所见到的鬼将军,和传闻中的鬼将军完全不一样。少年天性无畏,所以他们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有人觉得温宁虽然形态诡异,但看上去并无威胁,被发现了也一动不动,像一只懵懂的海龟,样子颇为有趣。如此对视,三分惊险,七分刺激,十分好玩。
而当温宁失去控制时,他就变成了一具杀人如麻、毫无血性的机器,当初金凌的父亲金子轩就死在了狂躁状态下的温宁手里。
正是因为凶尸温宁还保留着记忆,当初江澄姐姐、金凌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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